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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使不出任何力量，以致被石惊风深厚的内力震伤。
一看客议论道，原来刚才将军是轻看了剑歌，才会让他一击得手。如今将军全力施为，只一招，那什么剑圣的弟子便拜下阵来，石将军被誉为宇内第一高手。言下非虚。
放屁！石将军打败他哪里用的到全力施为，只要八层功力就可以打败了那小子了。
你们都错了，将军震烁古今顶多也就五层。
尘瑶看着刚才的比武，那张方才还微含笑意的脸瞬时凝为寒冰。她咬着嘴唇，竭力控制着内心的激动。
石惊风踱步到剑歌的身侧蹲下去，悲悯的看着剑歌。然而，剑歌却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嘲讽，毫不畏惧的迎着他的目光。
石惊风忽然抬起手臂伸到剑歌的脸上，剑歌竭力抬起手臂想将他隔开，手臂抬到一半因为乏力软软的垂下去了。石惊风的手一抖，一张人皮面具在他的手中迎风招展。面具后显露出一张截然不同的脸。
那是一张少年的脸，洁净而未经风尘。然而，脸上却有着少年少有的坚持。剑眉斜飞入鬓，眼睛明净，容貌英俊。
石惊风讶然道，邀瑕皇子？
邀瑕自幼便被方今汶喜帝送出去学艺，每年只在皇帝寿诞的那一天回来拜祝。朝中虽说人人都知道邀瑕皇子在外学艺，却不知道被皇帝送往何处学艺，师承何人。再加之石惊风年年戍巡边关，是以少见邀瑕，看见面具后的脸他不确定的喊了出来。看见剑歌并不否认，随即低低的笑了起来，那声音如夜袅一般，不知道臣下做错了何事，竟然惹得皇子如此震怒要杀了我？
剑歌，亦即邀暇皇子的眼中骤然闪过一丝严厉的光芒，驻着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冷声笑道，你能不知道我为什么杀你？！你狼子野心，天下谁人不知？
走了还未两步又似要倒下，忽然觉得身形被稳住了。侧首一看，是尘瑶扶助了他。她为了伸手扶他，手中的鲜花洒落了一地。剑歌的手被她冰冷的手握着，觉得手心冰凉，身心温暖。
那个女子扶着他从石惊风身侧经过的时候，低声说道，风哥哥，你是靠紧刹那罗的力量赢了他的，即便是无意间动用，但这是擂台上，不公平。
石惊风骤然握紧了手上的墨烛刀。
[小荷才露尖尖角]
比武结束后，聚集于观止山庄的武林人士陆陆续续的离开了。邀瑕因为伤重，便留在了观止山庄内荷塘小筑养伤。
小筑的房子是以竹子建成了，青翠的竹子已被风雨斑驳，青纱漫绕，仿佛让这些竹子重新散发生机。临楼是一湾荷塘，虽有去冬留下的残枝败叶，然而一夜春风吹过，已有小荷露出尖尖角。
不止为何，观止山庄主批一笔竟是对他及其冷淡，不假颜色。尘瑶时常探望，悉心照料。闲暇时间，大部分都是倚在从水面穿行而过的回廊上看着水下悠哉游哉的游来游去的鱼儿抑或是那渐渐露出的荷尖。
那日，邀瑕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倚在竹楼上，恰恰看见她倚在回廊上，风轻轻的拂着她额前的碎发，阳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那样脆弱的美丽忽然让人心生怜惜。尘瑶忽然抬头，迎上了他的目光，邀瑕躲闪不及，脸上顿时红了。赶忙开口问问题掩饰道，刹那罗的力量胜了我。那紧刹那罗究竟是什么？
紧刹那罗？尘瑶的声音中忽然颤抖的意味，清亮的眼眸忽然大雾弥漫，最终低声说道，我是不能够说的，对不起。
邀瑕微笑，并不介意。他走下竹楼对尘瑶说道，我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尚有要事在身，是该辞别了。谢谢这些天来姑娘对我的照看。
哦，要走了吗？尘瑶恍然问道。
嗯。邀瑕应了一声，向她长身一辑，转身而去。来这里时，所带的不过是一把剑，而走时候，也是带了这把剑走。然而却有什么东西留在了这青青竹楼荷塘风影尖尖小荷以及那个女子展眉瞬间的欢颜。
也许，是心房一角吧？谁知道呢？
邀瑕走出洛阳城的时候，身子忽地顿住了。他回望这座巨大的城池，静默。
官道上忽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前方尘土飞扬，灰尘中冲出的一堆身着御林军服饰士兵。前面领队的正式御林军的副统领梯携，他是汶喜帝亲信，自然是认识的。
梯携看见邀瑕的那一刹那，滚鞍下马。顿首拜道：参见皇子！这队士兵风尘仆仆，看来是从京师星夜赶来。
邀瑕扬眉问道，梯携将军，为何如此匆忙？
梯携捧出一道火漆封缄的密信，举国头顶道，奉帝命，急召殿下入京。邀瑕拆开信来剑歌眼眸中乍现一道精光，仰天长啸，翩然飞身上马，丢下了那堆士兵向北绝尘而去。
那张洒金纸上用鲜红的朱砂写着醒目的三个大字：国危矣。
国危矣，国危矣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五日后。未央宫。
帷幔低垂，红烛高烧，整个宫殿空冷清寂。邀瑕快步走了进去，满身尘土不及洗去。他看见高高的云台上宝座前那曾经一举框定乾坤叱咤风云的汶喜帝，那个让他从小仰望的背影在这一刻忽然有了飘摇之感。邀瑕俯身跪倒：父皇。
汶喜帝缓缓地转过身来，看向他沉默不语。
瑕儿，你回来了。大殿的角落忽然响起一个祥和的声音。邀瑕循声望去，粗壮的柱子阴影包着一个老人，他的身子全部被阴影遮盖住，只剩下一双眼眸在黑暗中炯炯有神。
师傅！邀瑕再拜，怎么你也下山了？
聂九指一字一句沉声答道：国、危，矣。
汶喜帝沿着白玉阶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倦怠的挥了挥手示意剑歌起来。并不高亢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如今镇守边关的十大将军有七大将军兵马调动，陈兵关外，蓄势待发。看来石惊风已知我有杀他之意，遂提前谋反。我尚有三军以及拱卫帝都得精锐之师的御林军与之相抗。然而，那石惊风居然还得到了前朝散落江湖的残余势力的支持。内外煎迫，使我大好河山遭危。
汶喜帝忽然一笑，你还不知道吧，这江山有一半是你师傅聂九指凭一己之力打下的？剑歌心下疑惑，静候汶喜帝的下文。汶喜帝的脸上渐渐的放出光彩来，淡漠的脸上有笑意涌现，仿佛沉湎于少年往事，良久，汶喜帝接着道，我年少时遇见了聂九指，成刎颈之交。我说我终将结束这乱世征战之苦，成为这广袤疆土的王。他为了我弑皇，然后于武林中声誉正隆的时候隐姓埋名，刺杀各国国主和将军。甚至为此身受重伤，终生伤残。
聂九指推着轮椅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一头银发散落在肩后被帛带松松的束了起来，与养尊处优而不见老的汶喜帝比起来明显的苍老许多，那是重伤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淡然说道，还提这些做什么？我说过要帮你实现梦想，也要帮你守护这片疆土。
汶喜帝的笑容勃然绽放，是啊。我们要守护这片疆土。汶喜帝的注视着剑歌的目光，你要知道，我们的梦想将由你来继承。我要你守护这篇疆土，守护着这片见证了我和你师傅为之挥洒所有青春的疆土。
邀瑕的受不住他父亲热切而浓烈的目光，垂下眼睫朗声道：是。
大殿鹤鼎中的龙香袅绕升起，使得周围的一切不真切起来。聂九指忽然开口道，我命你到观止山庄拜求精进之道，以期可以和石惊风一战，可有所得。
有所得，不过——邀瑕低下了头，颇为羞愧的说，恐怕弟子终其一生也无法精进，何况是旦夕之间？聂九指大为疑惑，邀瑕便将批一笔那日所说的话转述出来。
汶喜帝嘿嘿笑道，你是将来这片疆土的王，岂能少得了霸气？！
聂九指低头叹道，本来是想你武学再精进一步，便可以去直接杀了他。如此看来，派你到军营中刺杀他是不可能的了？
邀瑕争辩道，我在观止山庄遇见了石惊风，并且和他交手。本来，他并不敌我。后来他动用了紧刹那罗的力量才胜了我。
紧刹那罗？汶喜帝和剑圣对视了一眼，显然他们都不知道答案。
聂九指沉吟半晌，在他没有动用紧刹那罗的力量时候，你居然可以战胜他。若是于悄无生息的刺杀中，你定然拥有一击毕杀的力量。
汶喜帝听到这里已然明白，说道，我儿，普天之下只有你能够与石惊风分庭抗礼。我要你于百万军中刺杀石惊风，你可愿意？事成，则江山巩固；事败，恐怕便不能全身而退。你，可要想好了。
邀瑕一弹手中长剑，清泓在鞘内鸣响不绝。他片刻未曾犹豫，愿意！
我儿，此行凶险。你可还有什么愿望？
有。邀瑕剑歌刚刚还神采飞扬的脸此刻潮红起来，他随即仰起头来，那双清洌的眼眸透出一丝温柔。他说，我想娶观止山庄庄主的女儿尘瑶。
汶喜帝的脸色愠怒，你的身体内流淌着皇室之血，怎么可以娶一个江湖女子呢？
聂九指那他那只缺失了小指的右手轻轻的叩打着轮椅的扶手，在空荡的大殿发出单调的声响。他淡然说道，批一笔在武林中声望极高，而且武林中大多高手都曾得其指点，对他甚是敬重。娶了他得女儿，可以借助观止山庄的影响拉拢江湖力量的支持对抗石惊风，再好不过。
汶喜帝微蹙的眉渐渐舒展，如此甚好。
翌日。帝命使者出帝都至洛阳颁读诏书。那诏书所说的是赐婚。其时，宦官念完诏书后等待拜伏在地上的尘瑶宣读诏书。然而，她却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低头起身，退进屋去。同样拜伏在地上的批一笔惶恐的回道，大人不用生气，小女是一时之间太过震惊没有反应过来，我现在去和他说说。说罢也退到那间房子寻尘瑶去了。
这一去，却是费时颇长。帝使已然不耐烦了，尘瑶才跟在她父亲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走至，低垂着眉眼看不见脸上有怎样的表情。她木讷的接过帝使捧在手中的诏书，那般纤细决绝的声音道——
遵旨。
[蓬山此去无多路]
大婚。红烛高烧。
待得宾客散尽，华丽的宫中藏着一个凤冠霞披的女子。大红的嫁衣衬的她那张原本有些苍白的脸更加苍白。
邀瑕微醺的向着尘瑶走去，取掉她头上的凤冠。然而，心里却是暖暖的欢喜。尘瑶那双眸子波澜不惊的看着他，竟是没有任何欢喜的颜色。邀瑕借着酒意问道，尘瑶，难道你不开心吗？他握住尘瑶的手，指尖冰凉。
尘瑶忽然悲悯而苦涩的笑了起来，邀瑕，你知不知道我身重奇毒冰心烬？
知道。邀瑕答道。
难道你不在乎？尘瑶冷然反问。
不在乎。
即便是日日啖食骨星兰你也不在乎？
不在乎。
即便是我终生无法悲喜你也不在乎？
不在乎。
甚至，亦不能欢爱？
不邀瑕刚讲出一个字忽然反应过来她讲的是什么，那句话生生止住。震惊的表情在脸上凝固。他低低的背出武林博物志上的话来：至寒之毒，冰心烬也。性寒而缓，又有焚心之势，使中此毒者身如冰雪心如火焚，三日而亡。又有西域之地火山之阴，有虫蜕为草名曰骨星兰，纳火而容阴。日日啖食，则日日续命，然毒终不可去。忌大喜大悲，心绪起伏，忌习武练气。若然，则火势焚心，外寒内侵，内外煎迫而亡。
尘瑶冷然接到：又闻使中此毒者终生不可婚娶。信耶？非耶？饩浠氨闶俏淞植┪镏救笔y囊痪浠啊：臀倚蟹蚱拗拢惚阋不嵘砣颈慕钟诨鹌6敝卸荆闶俏蘅删纫蚕6觥？
邀瑕突然大声地笑了，良久笑声放歇。他低声说道，只要你是我的妻子，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很满足了。夫复何求？语毕，去墙上摘了清鸿剑，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走出宫去。
尘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睑垂了下去，灯光的阴影覆上了她的眼眸。
从那以后，他便消失有一月之久。回来后，满身憔悴，神色悲凉。在看到尘瑶的那一刻，展颜欢笑。他说，尘瑶，我以为我会再也见不到你了。
其时，石惊风已经入关七百里。遨瑕的手尚未握住日思夜想的她，便又领兵出征。
一征三年。这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这个不谙世事的女子要杀掉自己？
[城门失火池鱼殃]
尘瑶低低的叹息将邀瑕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回。但见她不住地低头叹息，可惜我用琴声摄你的心魂，天机子制造的精巧暗器七伤琴还是没能杀得了你。你真的是天下第一呢。
剑名清泓，剑光流转恰如一泓秋水，清凉的剑光映出一个绝美女子清丽的容颜。她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良久，淡然一笑，微微漫开的笑容有隐约凄婉气息随之漫开——邀瑕，你杀了我吧。不要犹豫。然后，轻轻闭上了眼睛，神色安详，那神情仿佛死在他的剑下便是她最好的归宿。
那个持剑的少年，看着她被剑光映着的淡定脸庞，以及剑尖后她胜雪肌肤后青色血管——那里奔涌着这个让他怜让他恨让他爱的血液。他听到那个女子唤他剑歌，一如三年前他们初次相见。可是，她说的不是那时候的那句，剑歌，请把剑拿开。而是，你杀了我吧。他的手蓦地一颤，不过三年呵。
三年。那么长，那么短。终究是一场纠缠。邀瑕的手微微的颤抖。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
你到现在仍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女子缓缓地叹了口气。批一笔并非是我的父亲，只是我父亲幼时的伴读。她深吸一口气说，我的父亲其实是鸿帝，我的真实身份是前朝公主，昔日你父亲篡夺皇位，我尚未出生。那时，你的父亲本欲连我母亲敬娴皇后也并杀掉。那个时候，石惊风哥哥只是你父亲帐前的一名虎卫，劝说你父亲说兵戈加于妇人恐为天下笑，于是你父亲命人给她服下冰心烬，便不再管她，让她毒发而亡。幸运的是，皇宫内藏有不少虫草。批一笔找到我母亲后带着母亲逃离，每日以虫草延续性命。一直苟活到我出生，那日我出生后母亲看见我是个女婴叹息了半天，说可惜了是个女婴，但终究为皇家留下一丝血脉便拔剑自刎了。
批一笔做我父亲的伴读时遍阅宫中所收藏的武学典籍，是以通晓天下武学。石惊风哥哥当了将军出资帮我父亲建立了观止山庄，他每每借着观止比武招纳武林才俊至麾下。同时也消除隐藏的对手，因为能在山庄里住的人都是现在或将来的高手。
尘瑶依然以那般冷冷的声音说道，批一笔偶然在一孤本上看见说骨星兰的种子在种下之前如果混入鲜血，那种子就会迅速的吸收鲜血，然后再种下，等到骨星兰花开的时候，闻到骨星兰花香的人都会中毒。
什么毒？剑歌疑惑的问到。
尘瑶的的眼睛抬了起来，盯着剑歌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说，紧——刹——罗——那！
紧刹罗那！那到底是什么？
尘瑶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你还不知道紧刹罗那究竟有怎样的力量吧？中了紧刹那罗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与常人无异，这种毒也是查不出来。可是，当你伤害种花的主人时，他的血善发出的血腥味便会成为引子引发紧刹罗那的活动。让你气血阻滞，功力不继。若是血腥过浓，甚至可以让人死亡，却检验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遨瑕的眼睛落向花园角落里那些几乎不起眼的洁白花朵。他忽然觉得那些花暗香更加浓烈，而原来安静的花忽然妖娆起来。遨瑕的身上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寒意。
遨瑕低低的怒吼了一声，我说我怎么打不败他。原来是这样！他猛然抬头，那双原本淡定的眼眸怒气乍现，手中的剑往前又递了一分，说！是不是你杀了我父皇？剑光如雪。
正是。是我杀了你汶喜帝。我在端给他的鹿血里混进了一滴我的血，血腥都会引发骨星兰，何况是那滴遍行他全身的血？
遨瑕额头上的眉狠狠的皱了起来。喃喃的说，尘瑶，你怎么会是这样一个恶毒的女子？不是的，不是的我以前认识的你不是这样的。
尘瑶哼了一声，似乎有点嫌恶的说，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胎，这样不动生色的杀人有算得了什么？不过，说起来是汶喜帝派人到我家下旨时我才知道这些事情的。当时我跑到屋里并不愿意嫁给你，因为我的眼里只有我的石惊风哥哥。石惊风哥哥那个时候正来我找爹在我家中做客。
爹爹追到屋里去把我的身世都告诉了我，希望我能够籍此进宫，杀掉汶喜帝，动摇国之根本。然后说石惊风哥哥不日便起兵造反，再加上他手中握的前朝遗留的力量，与我理应外和便可夺回这万里江山，报那血海深仇。
看！他们来了。尘瑶抬起手臂指向北方。遨瑕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里火光冲天，映红半个天空。北门上用于示警的烽火已然点燃，在滔天的火光中显得孤独而弱小。嘶喊拼杀声顺着风远远传来。
邀瑕神色震惊，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攻入帝都？！
尘瑶轻声笑道，这都是因为我和你师傅啊。在我一年中，我在宫中找到了帝都的兵力部署图。所以他们才能长驱直入。
我师傅？遨瑕不可置信的反问。
她讥诮的问道，是啊。你师傅打下这半壁江山，除了落下一身伤残之外还有什么？他当然不甘心！你去刺杀石惊风为什么不成功，全赖你师傅提前告密。你师傅将你支离帝都，才使得我们能够从容联手杀了你父亲和取得兵力部署图。现在，你的师傅怕是已经在北门接应他们了吧？
遨瑕的面容瞬时狰狞，他看了一眼尘瑶，目光深寒。唰的一声撤了剑，转身往外赶去，他欲召集御林军一战。身后传来尘瑶低低叹息，没有用的。剑歌，没有用的。北门既破，这帝都定然沦陷。何苦作那垂死挣扎，殃及池鱼。
邀瑕听得她这番言语，匆匆的脚步忽然停下。他的肩膀在不住地颤抖，显然是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邀瑕缓缓地转过身来，一道月光投在他如死灰般苍白的脸上，邀瑕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无边的爱与恨刹那间涌了上来。
这个原来让他怜让他爱的女子，已经面目全非。他忽然怀念起尘瑶容颜勃发的笑容，笑容清浅，却动人心魄。可是，那样的笑容是为石惊风而生的。自她进宫以来，均是一张淡漠的脸。他恼恨的说，尘瑶。你所做的一切到底有多少是为真正的为了报仇？更多是为石惊风吧？可惜啊可惜，他并不喜欢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要是愿意和你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根本不用等到现在！他还是介意你啊，介意你这个没有正常情欲的妖怪。我我这么的爱惜着你，你，真的不知道吗？
尘瑶不停的摇着头否决，然而遨瑕的那句的话却击中了了要害。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该发生的早就该发生。他。尘瑶用力的握紧手指，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哀痛失望的男子，心里狠狠地痛起来，也许，只有这个人才是唯一用心怜惜我的人。可是，如今我连她也要失去了，奢望着一份遥不可及的幸福的同时，却有亲手毁掉了近在手边的幸福。
突然，遨瑕将尘瑶抱住，手指在他的身体上游走。尘瑶用力挣脱，却如何挣脱的开？她慌乱的说不可以，不可以！
遨瑕俨然已经疯狂，他说，你不会又说那什么武林博物志中缺失的话吧？你这话是一定是骗我的，你想为他保留啊。当时我那么傻，居然就相信了。现在，我将要被叛军杀死，我也要你永远记着我才死。
衣帛碎裂的声音在这仓皇的夜里决绝的呻吟。
浓重的乌云以摧枯拉朽之势遮蔽了整个天空。皓月光华收敛，大地一片黑暗。北方的大火，蜿蜒前进。
[出师未捷身先死]
遨瑕躺在地上。那双眼睛空洞洞的注视着天空。那一片漆黑仿佛可以吞噬一切。剑歌身侧躺着的那个女子，衣衫凌乱。泪水无声的蔓延，渗入泥土。那地上白色花朵的骨星兰东倒西歪，有碾作成泥的凄美。
云破。月出。
遨瑕面容呆痴，良久他说，对不起。刚才我太激动。他伸手想去抚掉尘瑶挂在眼角的泪，却发现那手如同冻僵了一般，并不怎样灵活。有丝丝的寒意在身体上游走，而内心却渐渐如同被火焚烧一般。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遨瑕拭掉她眼角的泪。脸上忽然涌现出了他们初次相逢般明亮的笑容，他说，尘瑶，原来你说的是真的。也好，就这样死去，身体凝固着死去。起码，我可以体会你曾经经历的痛苦。甚至，不用死在乱军的刀下。你，一定要幸福的活下去。
他驻着剑慢慢站起身来，背影孤单而寂寞。在经过拐角的时候，邀瑕的身形顿了顿，尘瑶，你当知道，我是多么的喜爱着你。随即拖着僵硬的身体拐了过去，背影消失不见。
邀瑕慢慢的走向大殿，走向大殿中的宝座。
当他坐上宝座的那一刻，他便是天下的王，俯视天下。
宫殿的宫门被攻破，无数的人拥兵带甲突兀的闯入。火把在他们的手上劈剥燃烧，摇曳着地上重重叠叠的影子。
他们抬头，高高的宝座上端坐着一个人。他双手驻着一把亮如秋水的剑，他的头颅以一种骄傲的姿态微微仰起，目光落向远远的南方。
南方。南向而坐。
南方。洛阳。
南方。这广袤的，他所要守护的大地！
乎使不出任何力量，以致被石惊风深厚的内力震伤。
一看客议论道，原来刚才将军是轻看了剑歌，才会让他一击得手。如今将军全力施为，只一招，那什么剑圣的弟子便拜下阵来，石将军被誉为宇内第一高手。言下非虚。
放屁！石将军打败他哪里用的到全力施为，只要八层功力就可以打败了那小子了。
你们都错了，将军震烁古今顶多也就五层。
尘瑶看着刚才的比武，那张方才还微含笑意的脸瞬时凝为寒冰。她咬着嘴唇，竭力控制着内心的激动。
石惊风踱步到剑歌的身侧蹲下去，悲悯的看着剑歌。然而，剑歌却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嘲讽，毫不畏惧的迎着他的目光。
石惊风忽然抬起手臂伸到剑歌的脸上，剑歌竭力抬起手臂想将他隔开，手臂抬到一半因为乏力软软的垂下去了。石惊风的手一抖，一张人皮面具在他的手中迎风招展。面具后显露出一张截然不同的脸。
那是一张少年的脸，洁净而未经风尘。然而，脸上却有着少年少有的坚持。剑眉斜飞入鬓，眼睛明净，容貌英俊。
石惊风讶然道，邀瑕皇子？
邀瑕自幼便被方今汶喜帝送出去学艺，每年只在皇帝寿诞的那一天回来拜祝。朝中虽说人人都知道邀瑕皇子在外学艺，却不知道被皇帝送往何处学艺，师承何人。再加之石惊风年年戍巡边关，是以少见邀瑕，看见面具后的脸他不确定的喊了出来。看见剑歌并不否认，随即低低的笑了起来，那声音如夜袅一般，不知道臣下做错了何事，竟然惹得皇子如此震怒要杀了我？
剑歌，亦即邀暇皇子的眼中骤然闪过一丝严厉的光芒，驻着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冷声笑道，你能不知道我为什么杀你？！你狼子野心，天下谁人不知？
走了还未两步又似要倒下，忽然觉得身形被稳住了。侧首一看，是尘瑶扶助了他。她为了伸手扶他，手中的鲜花洒落了一地。剑歌的手被她冰冷的手握着，觉得手心冰凉，身心温暖。
那个女子扶着他从石惊风身侧经过的时候，低声说道，风哥哥，你是靠紧刹那罗的力量赢了他的，即便是无意间动用，但这是擂台上，不公平。
石惊风骤然握紧了手上的墨烛刀。
[小荷才露尖尖角]
比武结束后，聚集于观止山庄的武林人士陆陆续续的离开了。邀瑕因为伤重，便留在了观止山庄内荷塘小筑养伤。
小筑的房子是以竹子建成了，青翠的竹子已被风雨斑驳，青纱漫绕，仿佛让这些竹子重新散发生机。临楼是一湾荷塘，虽有去冬留下的残枝败叶，然而一夜春风吹过，已有小荷露出尖尖角。
不止为何，观止山庄主批一笔竟是对他及其冷淡，不假颜色。尘瑶时常探望，悉心照料。闲暇时间，大部分都是倚在从水面穿行而过的回廊上看着水下悠哉游哉的游来游去的鱼儿抑或是那渐渐露出的荷尖。
那日，邀瑕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倚在竹楼上，恰恰看见她倚在回廊上，风轻轻的拂着她额前的碎发，阳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那样脆弱的美丽忽然让人心生怜惜。尘瑶忽然抬头，迎上了他的目光，邀瑕躲闪不及，脸上顿时红了。赶忙开口问问题掩饰道，刹那罗的力量胜了我。那紧刹那罗究竟是什么？
紧刹那罗？尘瑶的声音中忽然颤抖的意味，清亮的眼眸忽然大雾弥漫，最终低声说道，我是不能够说的，对不起。
邀瑕微笑，并不介意。他走下竹楼对尘瑶说道，我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尚有要事在身，是该辞别了。谢谢这些天来姑娘对我的照看。
哦，要走了吗？尘瑶恍然问道。
嗯。邀瑕应了一声，向她长身一辑，转身而去。来这里时，所带的不过是一把剑，而走时候，也是带了这把剑走。然而却有什么东西留在了这青青竹楼荷塘风影尖尖小荷以及那个女子展眉瞬间的欢颜。
也许，是心房一角吧？谁知道呢？
邀瑕走出洛阳城的时候，身子忽地顿住了。他回望这座巨大的城池，静默。
官道上忽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前方尘土飞扬，灰尘中冲出的一堆身着御林军服饰士兵。前面领队的正式御林军的副统领梯携，他是汶喜帝亲信，自然是认识的。
梯携看见邀瑕的那一刹那，滚鞍下马。顿首拜道：参见皇子！这队士兵风尘仆仆，看来是从京师星夜赶来。
邀瑕扬眉问道，梯携将军，为何如此匆忙？
梯携捧出一道火漆封缄的密信，举国头顶道，奉帝命，急召殿下入京。邀瑕拆开信来剑歌眼眸中乍现一道精光，仰天长啸，翩然飞身上马，丢下了那堆士兵向北绝尘而去。
那张洒金纸上用鲜红的朱砂写着醒目的三个大字：国危矣。
国危矣，国危矣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五日后。未央宫。
帷幔低垂，红烛高烧，整个宫殿空冷清寂。邀瑕快步走了进去，满身尘土不及洗去。他看见高高的云台上宝座前那曾经一举框定乾坤叱咤风云的汶喜帝，那个让他从小仰望的背影在这一刻忽然有了飘摇之感。邀瑕俯身跪倒：父皇。
汶喜帝缓缓地转过身来，看向他沉默不语。
瑕儿，你回来了。大殿的角落忽然响起一个祥和的声音。邀瑕循声望去，粗壮的柱子阴影包着一个老人，他的身子全部被阴影遮盖住，只剩下一双眼眸在黑暗中炯炯有神。
师傅！邀瑕再拜，怎么你也下山了？
聂九指一字一句沉声答道：国、危，矣。
汶喜帝沿着白玉阶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倦怠的挥了挥手示意剑歌起来。并不高亢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如今镇守边关的十大将军有七大将军兵马调动，陈兵关外，蓄势待发。看来石惊风已知我有杀他之意，遂提前谋反。我尚有三军以及拱卫帝都得精锐之师的御林军与之相抗。然而，那石惊风居然还得到了前朝散落江湖的残余势力的支持。内外煎迫，使我大好河山遭危。
汶喜帝忽然一笑，你还不知道吧，这江山有一半是你师傅聂九指凭一己之力打下的？剑歌心下疑惑，静候汶喜帝的下文。汶喜帝的脸上渐渐的放出光彩来，淡漠的脸上有笑意涌现，仿佛沉湎于少年往事，良久，汶喜帝接着道，我年少时遇见了聂九指，成刎颈之交。我说我终将结束这乱世征战之苦，成为这广袤疆土的王。他为了我弑皇，然后于武林中声誉正隆的时候隐姓埋名，刺杀各国国主和将军。甚至为此身受重伤，终生伤残。
聂九指推着轮椅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一头银发散落在肩后被帛带松松的束了起来，与养尊处优而不见老的汶喜帝比起来明显的苍老许多，那是重伤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淡然说道，还提这些做什么？我说过要帮你实现梦想，也要帮你守护这片疆土。
汶喜帝的笑容勃然绽放，是啊。我们要守护这片疆土。汶喜帝的注视着剑歌的目光，你要知道，我们的梦想将由你来继承。我要你守护这篇疆土，守护着这片见证了我和你师傅为之挥洒所有青春的疆土。
邀瑕的受不住他父亲热切而浓烈的目光，垂下眼睫朗声道：是。
大殿鹤鼎中的龙香袅绕升起，使得周围的一切不真切起来。聂九指忽然开口道，我命你到观止山庄拜求精进之道，以期可以和石惊风一战，可有所得。
有所得，不过——邀瑕低下了头，颇为羞愧的说，恐怕弟子终其一生也无法精进，何况是旦夕之间？聂九指大为疑惑，邀瑕便将批一笔那日所说的话转述出来。
汶喜帝嘿嘿笑道，你是将来这片疆土的王，岂能少得了霸气？！
聂九指低头叹道，本来是想你武学再精进一步，便可以去直接杀了他。如此看来，派你到军营中刺杀他是不可能的了？
邀瑕争辩道，我在观止山庄遇见了石惊风，并且和他交手。本来，他并不敌我。后来他动用了紧刹那罗的力量才胜了我。
紧刹那罗？汶喜帝和剑圣对视了一眼，显然他们都不知道答案。
聂九指沉吟半晌，在他没有动用紧刹那罗的力量时候，你居然可以战胜他。若是于悄无生息的刺杀中，你定然拥有一击毕杀的力量。
汶喜帝听到这里已然明白，说道，我儿，普天之下只有你能够与石惊风分庭抗礼。我要你于百万军中刺杀石惊风，你可愿意？事成，则江山巩固；事败，恐怕便不能全身而退。你，可要想好了。
邀瑕一弹手中长剑，清泓在鞘内鸣响不绝。他片刻未曾犹豫，愿意！
我儿，此行凶险。你可还有什么愿望？
有。邀瑕剑歌刚刚还神采飞扬的脸此刻潮红起来，他随即仰起头来，那双清洌的眼眸透出一丝温柔。他说，我想娶观止山庄庄主的女儿尘瑶。
汶喜帝的脸色愠怒，你的身体内流淌着皇室之血，怎么可以娶一个江湖女子呢？
聂九指那他那只缺失了小指的右手轻轻的叩打着轮椅的扶手，在空荡的大殿发出单调的声响。他淡然说道，批一笔在武林中声望极高，而且武林中大多高手都曾得其指点，对他甚是敬重。娶了他得女儿，可以借助观止山庄的影响拉拢江湖力量的支持对抗石惊风，再好不过。
汶喜帝微蹙的眉渐渐舒展，如此甚好。
翌日。帝命使者出帝都至洛阳颁读诏书。那诏书所说的是赐婚。其时，宦官念完诏书后等待拜伏在地上的尘瑶宣读诏书。然而，她却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低头起身，退进屋去。同样拜伏在地上的批一笔惶恐的回道，大人不用生气，小女是一时之间太过震惊没有反应过来，我现在去和他说说。说罢也退到那间房子寻尘瑶去了。
这一去，却是费时颇长。帝使已然不耐烦了，尘瑶才跟在她父亲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走至，低垂着眉眼看不见脸上有怎样的表情。她木讷的接过帝使捧在手中的诏书，那般纤细决绝的声音道——
遵旨。
[蓬山此去无多路]
大婚。红烛高烧。
待得宾客散尽，华丽的宫中藏着一个凤冠霞披的女子。大红的嫁衣衬的她那张原本有些苍白的脸更加苍白。
邀瑕微醺的向着尘瑶走去，取掉她头上的凤冠。然而，心里却是暖暖的欢喜。尘瑶那双眸子波澜不惊的看着他，竟是没有任何欢喜的颜色。邀瑕借着酒意问道，尘瑶，难道你不开心吗？他握住尘瑶的手，指尖冰凉。
尘瑶忽然悲悯而苦涩的笑了起来，邀瑕，你知不知道我身重奇毒冰心烬？
知道。邀瑕答道。
难道你不在乎？尘瑶冷然反问。
不在乎。
即便是日日啖食骨星兰你也不在乎？
不在乎。
即便是我终生无法悲喜你也不在乎？
不在乎。
甚至，亦不能欢爱？
不邀瑕刚讲出一个字忽然反应过来她讲的是什么，那句话生生止住。震惊的表情在脸上凝固。他低低的背出武林博物志上的话来：至寒之毒，冰心烬也。性寒而缓，又有焚心之势，使中此毒者身如冰雪心如火焚，三日而亡。又有西域之地火山之阴，有虫蜕为草名曰骨星兰，纳火而容阴。日日啖食，则日日续命，然毒终不可去。忌大喜大悲，心绪起伏，忌习武练气。若然，则火势焚心，外寒内侵，内外煎迫而亡。
尘瑶冷然接到：又闻使中此毒者终生不可婚娶。信耶？非耶？饩浠氨闶俏淞植┪镏救笔y囊痪浠啊：臀倚蟹蚱拗拢惚阋不嵘砣颈慕钟诨鹌6敝卸荆闶俏蘅删纫蚕6觥？
邀瑕突然大声地笑了，良久笑声放歇。他低声说道，只要你是我的妻子，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很满足了。夫复何求？语毕，去墙上摘了清鸿剑，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走出宫去。
尘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睑垂了下去，灯光的阴影覆上了她的眼眸。
从那以后，他便消失有一月之久。回来后，满身憔悴，神色悲凉。在看到尘瑶的那一刻，展颜欢笑。他说，尘瑶，我以为我会再也见不到你了。
其时，石惊风已经入关七百里。遨瑕的手尚未握住日思夜想的她，便又领兵出征。
一征三年。这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这个不谙世事的女子要杀掉自己？
[城门失火池鱼殃]
尘瑶低低的叹息将邀瑕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回。但见她不住地低头叹息，可惜我用琴声摄你的心魂，天机子制造的精巧暗器七伤琴还是没能杀得了你。你真的是天下第一呢。
剑名清泓，剑光流转恰如一泓秋水，清凉的剑光映出一个绝美女子清丽的容颜。她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良久，淡然一笑，微微漫开的笑容有隐约凄婉气息随之漫开——邀瑕，你杀了我吧。不要犹豫。然后，轻轻闭上了眼睛，神色安详，那神情仿佛死在他的剑下便是她最好的归宿。
那个持剑的少年，看着她被剑光映着的淡定脸庞，以及剑尖后她胜雪肌肤后青色血管——那里奔涌着这个让他怜让他恨让他爱的血液。他听到那个女子唤他剑歌，一如三年前他们初次相见。可是，她说的不是那时候的那句，剑歌，请把剑拿开。而是，你杀了我吧。他的手蓦地一颤，不过三年呵。
三年。那么长，那么短。终究是一场纠缠。邀瑕的手微微的颤抖。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
你到现在仍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女子缓缓地叹了口气。批一笔并非是我的父亲，只是我父亲幼时的伴读。她深吸一口气说，我的父亲其实是鸿帝，我的真实身份是前朝公主，昔日你父亲篡夺皇位，我尚未出生。那时，你的父亲本欲连我母亲敬娴皇后也并杀掉。那个时候，石惊风哥哥只是你父亲帐前的一名虎卫，劝说你父亲说兵戈加于妇人恐为天下笑，于是你父亲命人给她服下冰心烬，便不再管她，让她毒发而亡。幸运的是，皇宫内藏有不少虫草。批一笔找到我母亲后带着母亲逃离，每日以虫草延续性命。一直苟活到我出生，那日我出生后母亲看见我是个女婴叹息了半天，说可惜了是个女婴，但终究为皇家留下一丝血脉便拔剑自刎了。
批一笔做我父亲的伴读时遍阅宫中所收藏的武学典籍，是以通晓天下武学。石惊风哥哥当了将军出资帮我父亲建立了观止山庄，他每每借着观止比武招纳武林才俊至麾下。同时也消除隐藏的对手，因为能在山庄里住的人都是现在或将来的高手。
尘瑶依然以那般冷冷的声音说道，批一笔偶然在一孤本上看见说骨星兰的种子在种下之前如果混入鲜血，那种子就会迅速的吸收鲜血，然后再种下，等到骨星兰花开的时候，闻到骨星兰花香的人都会中毒。
什么毒？剑歌疑惑的问到。
尘瑶的的眼睛抬了起来，盯着剑歌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说，紧——刹——罗——那！
紧刹罗那！那到底是什么？
尘瑶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你还不知道紧刹罗那究竟有怎样的力量吧？中了紧刹那罗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与常人无异，这种毒也是查不出来。可是，当你伤害种花的主人时，他的血善发出的血腥味便会成为引子引发紧刹罗那的活动。让你气血阻滞，功力不继。若是血腥过浓，甚至可以让人死亡，却检验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遨瑕的眼睛落向花园角落里那些几乎不起眼的洁白花朵。他忽然觉得那些花暗香更加浓烈，而原来安静的花忽然妖娆起来。遨瑕的身上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寒意。
遨瑕低低的怒吼了一声，我说我怎么打不败他。原来是这样！他猛然抬头，那双原本淡定的眼眸怒气乍现，手中的剑往前又递了一分，说！是不是你杀了我父皇？剑光如雪。
正是。是我杀了你汶喜帝。我在端给他的鹿血里混进了一滴我的血，血腥都会引发骨星兰，何况是那滴遍行他全身的血？
遨瑕额头上的眉狠狠的皱了起来。喃喃的说，尘瑶，你怎么会是这样一个恶毒的女子？不是的，不是的我以前认识的你不是这样的。
尘瑶哼了一声，似乎有点嫌恶的说，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胎，这样不动生色的杀人有算得了什么？不过，说起来是汶喜帝派人到我家下旨时我才知道这些事情的。当时我跑到屋里并不愿意嫁给你，因为我的眼里只有我的石惊风哥哥。石惊风哥哥那个时候正来我找爹在我家中做客。
爹爹追到屋里去把我的身世都告诉了我，希望我能够籍此进宫，杀掉汶喜帝，动摇国之根本。然后说石惊风哥哥不日便起兵造反，再加上他手中握的前朝遗留的力量，与我理应外和便可夺回这万里江山，报那血海深仇。
看！他们来了。尘瑶抬起手臂指向北方。遨瑕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里火光冲天，映红半个天空。北门上用于示警的烽火已然点燃，在滔天的火光中显得孤独而弱小。嘶喊拼杀声顺着风远远传来。
邀瑕神色震惊，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攻入帝都？！
尘瑶轻声笑道，这都是因为我和你师傅啊。在我一年中，我在宫中找到了帝都的兵力部署图。所以他们才能长驱直入。
我师傅？遨瑕不可置信的反问。
她讥诮的问道，是啊。你师傅打下这半壁江山，除了落下一身伤残之外还有什么？他当然不甘心！你去刺杀石惊风为什么不成功，全赖你师傅提前告密。你师傅将你支离帝都，才使得我们能够从容联手杀了你父亲和取得兵力部署图。现在，你的师傅怕是已经在北门接应他们了吧？
遨瑕的面容瞬时狰狞，他看了一眼尘瑶，目光深寒。唰的一声撤了剑，转身往外赶去，他欲召集御林军一战。身后传来尘瑶低低叹息，没有用的。剑歌，没有用的。北门既破，这帝都定然沦陷。何苦作那垂死挣扎，殃及池鱼。
邀瑕听得她这番言语，匆匆的脚步忽然停下。他的肩膀在不住地颤抖，显然是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邀瑕缓缓地转过身来，一道月光投在他如死灰般苍白的脸上，邀瑕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无边的爱与恨刹那间涌了上来。
这个原来让他怜让他爱的女子，已经面目全非。他忽然怀念起尘瑶容颜勃发的笑容，笑容清浅，却动人心魄。可是，那样的笑容是为石惊风而生的。自她进宫以来，均是一张淡漠的脸。他恼恨的说，尘瑶。你所做的一切到底有多少是为真正的为了报仇？更多是为石惊风吧？可惜啊可惜，他并不喜欢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要是愿意和你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根本不用等到现在！他还是介意你啊，介意你这个没有正常情欲的妖怪。我我这么的爱惜着你，你，真的不知道吗？
尘瑶不停的摇着头否决，然而遨瑕的那句的话却击中了了要害。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该发生的早就该发生。他。尘瑶用力的握紧手指，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哀痛失望的男子，心里狠狠地痛起来，也许，只有这个人才是唯一用心怜惜我的人。可是，如今我连她也要失去了，奢望着一份遥不可及的幸福的同时，却有亲手毁掉了近在手边的幸福。
突然，遨瑕将尘瑶抱住，手指在他的身体上游走。尘瑶用力挣脱，却如何挣脱的开？她慌乱的说不可以，不可以！
遨瑕俨然已经疯狂，他说，你不会又说那什么武林博物志中缺失的话吧？你这话是一定是骗我的，你想为他保留啊。当时我那么傻，居然就相信了。现在，我将要被叛军杀死，我也要你永远记着我才死。
衣帛碎裂的声音在这仓皇的夜里决绝的呻吟。
浓重的乌云以摧枯拉朽之势遮蔽了整个天空。皓月光华收敛，大地一片黑暗。北方的大火，蜿蜒前进。
[出师未捷身先死]
遨瑕躺在地上。那双眼睛空洞洞的注视着天空。那一片漆黑仿佛可以吞噬一切。剑歌身侧躺着的那个女子，衣衫凌乱。泪水无声的蔓延，渗入泥土。那地上白色花朵的骨星兰东倒西歪，有碾作成泥的凄美。
云破。月出。
遨瑕面容呆痴，良久他说，对不起。刚才我太激动。他伸手想去抚掉尘瑶挂在眼角的泪，却发现那手如同冻僵了一般，并不怎样灵活。有丝丝的寒意在身体上游走，而内心却渐渐如同被火焚烧一般。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遨瑕拭掉她眼角的泪。脸上忽然涌现出了他们初次相逢般明亮的笑容，他说，尘瑶，原来你说的是真的。也好，就这样死去，身体凝固着死去。起码，我可以体会你曾经经历的痛苦。甚至，不用死在乱军的刀下。你，一定要幸福的活下去。
他驻着剑慢慢站起身来，背影孤单而寂寞。在经过拐角的时候，邀瑕的身形顿了顿，尘瑶，你当知道，我是多么的喜爱着你。随即拖着僵硬的身体拐了过去，背影消失不见。
邀瑕慢慢的走向大殿，走向大殿中的宝座。
当他坐上宝座的那一刻，他便是天下的王，俯视天下。
宫殿的宫门被攻破，无数的人拥兵带甲突兀的闯入。火把在他们的手上劈剥燃烧，摇曳着地上重重叠叠的影子。
他们抬头，高高的宝座上端坐着一个人。他双手驻着一把亮如秋水的剑，他的头颅以一种骄傲的姿态微微仰起，目光落向远远的南方。
南方。南向而坐。
南方。洛阳。
南方。这广袤的，他所要守护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