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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文学 www.yqwx.net,皇姑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声乐歌舞,男风也逐渐从燕蓟的汉人那里传入鲜卑贵族中。

    坊间有蜚语传言说,慕容筹为何二十多岁突然投笔从戎,因为他长相俊美非凡,让好色的皇帝陛下起了绮思,想效仿前秦苻坚纳清河公主姐弟故事,“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慕容筹心气高傲不肯以色事人,毅然辞官投军,并且蓄起胡须,野外风吹日晒雨淋,硬是把面如冠玉风流倜傥的探花将军变成了黑脸长髯的粗汉子,自然不会再有人垂涎他的容貌。

    这个流言到底有几分真凭实据、几分投机编造已不可考,不过朝中相貌俊俏的年轻臣子更容易得到皇帝宠信却是事实,太师拓跋辛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拓跋辛是拓跋一族庶出旁支,幼年家境贫寒,远不如拓跋竑出身显赫。他起初只是宫里的笔砚小吏,侍奉书墨,公开的说法是因为时常在皇帝批阅奏章时提出独特见解,解决了许多疑难之议,皇帝认为他有治国之才,屡次提拔,累迁至枢密使、代太师;而私下的传闻则说,拓跋辛以美姿仪得宠,佞幸媚上,不然怎么能年纪轻轻未及而立就官居一品,就连战功赫赫威名远扬的慕容筹,姐姐还是当朝皇后,也只封从一品骠骑大将军而已,都没能位列三公。

    拓跋辛在魏朝炙手可热、势震中外,门下贿赂不绝,尤其在魏帝龙体不豫、久不视朝期间,朝政被太师一手把持。慕容筹虽然名声隆盛,但他是个常年在外征战的武将,又不喜结党营私,论朝野势力无法与拓跋辛匹敌。拓跋辛任人唯亲,提拔阿谀贬逐忠直,比如这个在礼仪院任要职的堂兄拓跋申,必然也是靠着裙带关系得道升天。

    杨末本不关心魏国内政,但现在她要嫁去上京为太子妃,后宫妃嫔不干政,但却不能真的一无所知。吴人搜集的魏朝情报并不详尽,真假混杂相间,但是现在听拓跋申这么一说,她差不多可以确信,那些传言多半是不是无凭无据的空穴来风。

    像拓跋辛这种因为皇帝宠幸而得势的佞臣最怕什么?当然是江山易主靠山不再。而太子宇文徕参政,对他无疑是致命的打击。也难怪宇文徕只预政半年,就被谗言挑拨放权回归东宫。这进谗言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她看了拓跋申一眼,叹气道:“若论子女孝道,太子殿下与我父兄之死确实难避瓜田李下之嫌,不应结亲;但我朝皇帝陛下亲口赐婚封我为公主,事已至此,我一个孤立无援的女流之辈,又能怎么办呢。”

    拓跋申看她表露态度,终于放下了心:“我是外臣本不该置喙,但贵国皇帝确实太不近人情,怎么能逼别人嫁给杀父仇人呢。这要是换了我们鲜卑人,血性直率快意恩仇,早就……咳咳,不敬的话下臣不该讲,不过我想不论吴国内外,同情支持公主的人都不在少数,公主绝非孤立无援。”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拓跋申,或者说他背后的拓跋辛及其党羽,他们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拉拢她这个和太子有不共戴天之仇、又即将成为太子枕边人的吴国公主,让她成为他们安插在太子身边的内应眼线,甚至借她之手去做不利于太子的隐秘腌臜之事。

    她没有直接同意或者拒绝拓跋申的结盟邀请,反倒是送亲使吕君载听闻后反应强烈,私下涕泪交流地劝诫她:“公主,虎狼焉可与之谋皮?拓跋辛,害国佞臣,魏人都有怨声,岂会对我大吴有好意?”

    杨末不为所动:“他害国也是害的魏国,不正是我们想看到的?”

    吕君载继续劝道:“自己的国家君主尚不知忠诚,还能指望他有助人之善?不过是想利用公主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罢了!东宫如果动摇,吴魏盟约也将不稳,两国或许又将重掀战乱,这难道是公主想看到的?臣恳请公主以国家大义为重,切勿被仇怨蒙蔽双眼,做了他人棋子。”

    杨末沉着脸道:“你没有父亲兄长死在魏太子手里,你的眼睛当然不会被仇怨蒙蔽。我爹爹在无回岭与鲜卑人血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自刎殉国的时候,你们这些只会动笔杆动嘴皮的文臣在洛阳劝陛下弃都南幸,在计算商量给鲜卑人多少金币财帛才能保住性命,你现在跟我说国家大义!”

    吕君载被她说得血气上涌:“公主的意思是,只有你们杨家战死沙场的将军是节烈忠臣,我们这些不会舞刀弄枪、主张休战的就是贪生怕死苟且偷生?我随恩师张相公去大名府议和,恩师私下对我们说,合约上每一个字都是前方牺牲的将士用鲜血换来,我们每退让一分,就等于让千百将士白白送了性命,更不知有多少穷苦百姓全年辛劳都要化为泡影,因此必须锱铢必较、退缩不得。谈判时恩师据理力争寸土寸金不让,被鲜卑人用钢刀架在颈中,削去他须发威胁,恩师未有半分惧怕退让。他这样的人,怎么就不是忠臣?”

    他说得没错,不能说张士则不是忠臣,只是他们的忠,与爹爹的忠,不在一条路上。

    杨末不想和吕君载争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有自己的见解道理,不是争执就能争出结果。而且他们现在身处魏国,四周都是鲜卑人,这样的话题也只能压低声音小心讨论。

    吕君载是礼部侍郎,嘴上功夫不用说,一路上都在滔滔不绝地劝说她,试图让她放弃和拓跋辛结党对付太子的打算,而另一边则是拓跋申反复的试探讨好、许以利益。对此杨末不置可否,两边谁也没有答应。

    临行前淑妃教她的,未来身处宫廷的保身之道,如果你不知道两个对立的势力应该偏向哪边好,那就不要太早暴露态度,高深莫测也是保护自己的方法之一。

    而这个办法显然对拓跋申奏效了,随着上京越来越近,他也逐渐变得焦躁迫切。拓跋辛交给他的任务,如果宁成公主到了上京还未完成,等她进入禁苑深宫,他们想再勾结她就难了。

    四月中旬,迎送公主的队伍抵达上京。宇文徕提前派来接洽信使,表示将到上京城南百里外的南和乡亲迎公主,被公主谢绝了,说汉家的风俗,新郎新娘婚礼前不宜见面。

    太子并未坚持,反正再过半个月,公主就要直接抬进他的东宫成为他的新娘。这场婚约已拖延了两年有余,并不急在这十天半月。

    公主銮驾下榻在鸿胪寺接待外国使臣的驿馆内,婚礼日期定在五月初八。抵达不久,皇宫内就以帝后的名义给公主送来各式赏赐礼物,尚服局的宫人也频繁出入驿馆,量度公主身材尺寸,把早就准备好的翟衣礼服再做最后的裁剪修改。皇后还特意派来宫中熟知各族礼仪的资深尚仪,教导她鲜卑人的婚俗。

    这位远嫁而来的南朝公主显得异常乖顺,大部分人都知道她并不是真正的帝女,而原本只有少数人了解的她和太子之间的恩怨,如今也不再是秘密。

    公主虽然拒绝与太子见面,但是太子送来的礼物,她也像对待帝后赏赐馈赠一样客气地接纳道谢。太子非常殷勤,几乎每天都会有东宫的内侍往鸿胪寺驿馆跑。

    只除了有一次,那些包装妥贴的馈礼与往常一样直接原封不动送入库房,婢女们捧着箱盒退下,其中一人走得轻快,盒子里不知什么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公主突然变了脸色,失声道:“什么声音?”

    婢女以为自己手脚太重撞坏了瓷器,连忙把东西放下检查。打开盒子一看,婢女松了口气,原来那盒中装的是一串陶制铃铛,走动时叮铃作响,并未损坏。只不过这串铃铛样式古朴,工艺粗糙,也没有金玉装饰,看上去就像民间孩童的普通玩具,太子殿下怎么会送这样一件礼物来?莫不是弄错了?

    婢女拎起铃铛查看,刚想禀报,冷不防公主劈手将那陶土铃铛夺过去,一把甩在门前石柱下,陶铃摔得粉身碎骨。婢女大骇,以为自己犯了错,连忙叩首请罪。许久不闻人声,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时,发现公主已经离开进厢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有点短,这章补足。别着急,下章就结婚送洞房!

    ☆、第十一章贺新郎2

    五月的洛阳已是初夏时节,而在这北国寒凉之地,人们才刚刚脱下冬季的厚重裘氅换上春装。太子妃的翟衣里三层外三层,金银作绣珠玉为嵌,比冬日的棉衣还要厚重。然而杨末穿着它却丝毫不感到燠热,反而觉得自己仿佛披了一件金玉织成的盔甲,金属和玉器的凉意穿透内里的鞠衣,丝丝入骨。

    四周来来往往的一半是魏国皇宫里的命妇女官,一半是公主的陪嫁侍女。寻常人家女儿出嫁,即便送入宫中为妃,身边也都是娘家的人,而她这种远赴异国的,家中还没有先例。

    她的头发还散在肩上,近来这种贴身侍候的事都是红缨在做。红缨侍立一旁,等女官为她穿戴好礼服,执梳篦想上来为她梳头,一旁却突然过来一个年纪不轻的嬷嬷,突兀地从红缨手里把象牙梳篦抽走:“我们鲜卑的凤冠和汉人不同,要梳螺髻佩戴,公主或许不习惯,还是由奴婢来为公主挽髻吧。”

    吴室皇妃公主的凤冠为圆匡形,内里梳双丫髻,戴上凤冠后,左右用金簪插入发髻中固定;而此时摆在妆台上的凤冠下圆上尖,高耸如山,一般的发髻确实难以稳固。

    杨末透过面前的铜镜看了看那名嬷嬷。她虽然口称奴婢,神态却并不卑怯,甚至在镜中与她对视了一眼。她侧头向红缨示意:“你先退下。”

    这位嬷嬷的手很巧,挽出来的发髻一丝不乱、油润光亮,在头顶盘成螺形。她把发尾藏进发髻根部,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翠钿发簪j□j发中,将螺髻固定住。

    杨末觉得那根发簪眼生,并不是妆台上的首饰,伸手想去拔:“这簪子哪里来的,我……”

    嬷嬷却挡住她的手:“公主,这个簪子很重要,不到宽衣就寝前不能取下来,否则您的发髻就要乱了。”

    她抬眼看向镜中,簪子只露出一点水滴形的簪头,泛着墨绿的幽光,犹如孔雀的尾羽。她重复问了一遍,仿佛只是疑惑确认:“就寝前,才能取下来?”

    嬷嬷点头,又道:“这簪子锋利得很,小心别划了您自己的手。”

    她端正地坐着,没有再言语。嬷嬷捧起一旁的凤冠为她戴上,扶她站起,左右自有其他女官上前为她束上玉佩绶带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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