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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高兴得忘了姓啥,二舅爷却气得七窍生烟,当着我们的面就骂陈老师没规矩。陈老师也倔,硬是抹着眼泪把我们带到了山顶。来到山顶,我们举目四望,头顶是那样亲切的蓝天,身旁是那样熟悉的青草,近处的村落,远处的群山,都在风中静默,我们第一次听见了天空和大地的对话。不知什么时候,陈老师悄悄拿出口琴,轻轻吹起了那首火车向着韶山跑,优美的旋律在我们耳畔回荡,我们也情不自禁地哼了起来。那一堂作文课,陈老师没有向我们提任何要求,但是,第二天一大早,全班同学都整整齐齐地交了作文本。我还特意把自己写的作文给二舅爷看,二舅爷看着,看着,就念出声来:“等我一觉醒来,一列火车已经开到了我的家门口,大人们在笑,孩子们在唱,山村在沸腾”念着,念着,二舅爷的手就开始发抖,我有些害怕,赶紧抢过作文本就跑,跑出好远,还听见二舅爷在背后嘀咕:“这个陈美丽呀!”
从那以后,二舅爷对陈老师的态度也有了改变。“六?一”节前夕,村小学要排练一个节目参加镇中心小学汇演。二舅爷找到陈老师说,我们村的孩子还从没在镇上长过脸呢,你就带他们去光荣一回吧。二舅爷做梦也没想到,他随意说出的这句话,不仅让陈老师脸上绽开了笑容,也在一刹那间消弭了我们对他的怨隙,以至于多年以后,当我和儿时的伙伴们在异乡的土地上默默回望故乡时,依然不肯忘怀这个行为刻板却心地善良的老头儿。
“六?一”节那天,我们全班三十五个同学都站到了镇中心小学的舞台上,一个也没拉下。陈老师在舞台旁边吹着口琴,十多个女生站在后排的长凳子上唱歌,我们二十来个男生则一边唱一边按高矮秩序排成队,在舞台前排扮火车飞驰。那是我们第一次上舞台,没有化妆,衣服也新旧不一,有两三个男生嫌鞋子破旧,甚至打着赤着脚在舞台上跑来跑去,但是,我们都很投入,每一个人都以为自己坐在火车上,唱着歌,向韶山飞奔,向北京飞奔唱着,唱着,坐在台下的老师和同学也激动了,一齐跟我们唱了起来:“车轮飞,汽笛叫,火车向着韶山跑,穿过峻岭越过河,迎着霞光千万道”一曲唱罢,台上的我们和台下的师生都感到余兴未尽,于是,我们又从头再唱。那天,我们班的同学谁也记不清究竟唱了多少遍才走下舞台,只有二舅爷清清楚楚地数过。二舅爷说,我们把他的眼泪都唱出来了。
“六?一”节过了,我们在村小学的生活也要结束了,村小学只有三个年级三个班,从四年级开始,我们就必须到镇上去读书。全班同学都舍不得走,二妞她们拽着陈老师的衣角死活不肯离开,我们男生也恋恋不舍,一个劲地嚷着要陈老师也到镇上学校去教书。陈老师很为难地说:“老师也想到镇上去,老师还想回城里去呢,可是,这由不得我呀!”说到这里,陈老师似乎感觉有什么不妥,又赶紧转移了话题:“从这里出发,你们还要走很远的路,不止到镇上,将来还会走得更远。不过,没有关系。不管你们走多远,老师都会来看你们,如果路途太远,老师就坐火车来。”
一晃三十年过去,火车依然没有开进我们村子。但是,我和儿时的伙伴们却相继坐着火车,一步一步从川西北丘陵深处走向了四面八方。我们离开村子的第二年,陈美丽老师也走了。二舅爷说,她父亲的历史问题已经澄清,她也该回到父亲身边去了。
陈美丽老师一去就再没有回来,也不知道,现在已年届迟暮的她,是否还记得我们那个小小的村子,还记得她曾经说过要坐着火车来看我们?“六?一”节又到了,陈老师,我们还能一起唱起那首童年的歌谣么——“车轮飞,汽笛叫,火车向着韶山跑,穿过峻岭越过河,迎着霞光千万道”
2005年“六?一”于蜗居
顿时高兴得忘了姓啥,二舅爷却气得七窍生烟,当着我们的面就骂陈老师没规矩。陈老师也倔,硬是抹着眼泪把我们带到了山顶。来到山顶,我们举目四望,头顶是那样亲切的蓝天,身旁是那样熟悉的青草,近处的村落,远处的群山,都在风中静默,我们第一次听见了天空和大地的对话。不知什么时候,陈老师悄悄拿出口琴,轻轻吹起了那首火车向着韶山跑,优美的旋律在我们耳畔回荡,我们也情不自禁地哼了起来。那一堂作文课,陈老师没有向我们提任何要求,但是,第二天一大早,全班同学都整整齐齐地交了作文本。我还特意把自己写的作文给二舅爷看,二舅爷看着,看着,就念出声来:“等我一觉醒来,一列火车已经开到了我的家门口,大人们在笑,孩子们在唱,山村在沸腾”念着,念着,二舅爷的手就开始发抖,我有些害怕,赶紧抢过作文本就跑,跑出好远,还听见二舅爷在背后嘀咕:“这个陈美丽呀!”
从那以后,二舅爷对陈老师的态度也有了改变。“六?一”节前夕,村小学要排练一个节目参加镇中心小学汇演。二舅爷找到陈老师说,我们村的孩子还从没在镇上长过脸呢,你就带他们去光荣一回吧。二舅爷做梦也没想到,他随意说出的这句话,不仅让陈老师脸上绽开了笑容,也在一刹那间消弭了我们对他的怨隙,以至于多年以后,当我和儿时的伙伴们在异乡的土地上默默回望故乡时,依然不肯忘怀这个行为刻板却心地善良的老头儿。
“六?一”节那天,我们全班三十五个同学都站到了镇中心小学的舞台上,一个也没拉下。陈老师在舞台旁边吹着口琴,十多个女生站在后排的长凳子上唱歌,我们二十来个男生则一边唱一边按高矮秩序排成队,在舞台前排扮火车飞驰。那是我们第一次上舞台,没有化妆,衣服也新旧不一,有两三个男生嫌鞋子破旧,甚至打着赤着脚在舞台上跑来跑去,但是,我们都很投入,每一个人都以为自己坐在火车上,唱着歌,向韶山飞奔,向北京飞奔唱着,唱着,坐在台下的老师和同学也激动了,一齐跟我们唱了起来:“车轮飞,汽笛叫,火车向着韶山跑,穿过峻岭越过河,迎着霞光千万道”一曲唱罢,台上的我们和台下的师生都感到余兴未尽,于是,我们又从头再唱。那天,我们班的同学谁也记不清究竟唱了多少遍才走下舞台,只有二舅爷清清楚楚地数过。二舅爷说,我们把他的眼泪都唱出来了。
“六?一”节过了,我们在村小学的生活也要结束了,村小学只有三个年级三个班,从四年级开始,我们就必须到镇上去读书。全班同学都舍不得走,二妞她们拽着陈老师的衣角死活不肯离开,我们男生也恋恋不舍,一个劲地嚷着要陈老师也到镇上学校去教书。陈老师很为难地说:“老师也想到镇上去,老师还想回城里去呢,可是,这由不得我呀!”说到这里,陈老师似乎感觉有什么不妥,又赶紧转移了话题:“从这里出发,你们还要走很远的路,不止到镇上,将来还会走得更远。不过,没有关系。不管你们走多远,老师都会来看你们,如果路途太远,老师就坐火车来。”
一晃三十年过去,火车依然没有开进我们村子。但是,我和儿时的伙伴们却相继坐着火车,一步一步从川西北丘陵深处走向了四面八方。我们离开村子的第二年,陈美丽老师也走了。二舅爷说,她父亲的历史问题已经澄清,她也该回到父亲身边去了。
陈美丽老师一去就再没有回来,也不知道,现在已年届迟暮的她,是否还记得我们那个小小的村子,还记得她曾经说过要坐着火车来看我们?“六?一”节又到了,陈老师,我们还能一起唱起那首童年的歌谣么——“车轮飞,汽笛叫,火车向着韶山跑,穿过峻岭越过河,迎着霞光千万道”
2005年“六?一”于蜗居